有一句话说：体胖还须勤练步，人丑就该多念书。我正应了后一句。从九岁起，或许更早时候，我就爱上了读课外书。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缺页卷边的《苦菜花》、《林海雪原》、《红日》、《平原枪声》等，我都看得津津有味。

那时能找到的书，也只有这些革命历史题材了。我整天沉醉在书中形貌的战斗故事里，想入非非。我想象着自己是一个小女兵，正和那高峻挺拔的英俊男生一起到场战斗。

我那时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卫生员，象《苦菜花》里卫生队长白芸那样，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抢救伤员。　　另有《林海雪原》里年轻的203首长少剑波和女卫生员白茹的恋爱故事，我不知看了几多遍。

我想接触，想当女兵，都想疯了，就象影戏《孔雀》里的姐姐高卫红。然而，现在是宁静年月，没有仗可打，我更无缘当女兵。

我只有想象，整天沉醉在书中想象。我是个耽于理想的女孩子，而阅读课外书，更使我耽于理想。我爱看的书，也都是同学们爱看的。

有时是别人找来的书，我拿去看；有时是我获得的书，再传给别人。男生中间也在传看一本《苦菜花》，他们看了之后，相互怪声怪气地扯长嗓子学书中的一句话：“啊，象老鹰抓小鸡一样，象老鹰抓小鸡，嘻嘻嘻，哈哈哈……”，这是书中形貌坏人宫少尼强奸杏莉妈的一段，特别让男生的神经兴奋。女生们都羞红了脸，装作没听见。事后低声骂道：“不要脸，流氓! 流氓，不要脸！” 那时的文学作品很少有形貌性爱的。

仅有的一点形貌，也是一笔带过，或高度归纳综合。《苦菜花》里偶然有那么一句，能不让男生们兴奋吗？最让人激动的是《林海雪原》内里关于少剑波和白茹的恋爱形貌，茫茫林海中，皑皑雪原里，十八岁的少女白茹和年轻英俊的小分队队长少剑波，一来二去好上了。少剑波在日记里写下的诗：“万马军中一小丫，颜似露润月季花。

体灵比鸟鸟亦笨，歌声赛琴琴声哑……”，大家都争相誊录，男生们又开始怪声怪气地喊：“小白鸽，哈哈哈，小白鸽……。”每当看到这些地方，我都无理由地酡颜耳热，赶忙跳已往。等到无人的时候，又忍不住再看。除此我还看样板戏剧本。

那时样板戏很是普及，广播上播放，收音机里教唱，家里另有《红灯记》、《沙家浜》、《杜鹃山》、《智取威虎山》等样板戏剧本，无事时我就拿上反来复去看。样板戏的唱词也很精彩，可以说我最早的文学素养是受样板戏熏陶的。好比郭建光唱的“朝霞映在阳澄湖上，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，全凭着劳感人民一双手，画出了锦秀江南鱼米乡”，让我对江南水乡发生了优美的憧憬；另有阿庆嫂和刁德一“斗智”那一折，充满着机智，聪慧，至今人们还传唱不止；另有柯湘唱的“杜鹃山山深林密盘旋有余地，你快去井岗山请求指示，刻不容缓十万迫切，还须找雷队长商议军情，操胜券靠得是志坚心齐！”，以及精彩的道白：“鱼不上钩，钓饵犹在；鱼若上钩，饵鱼同尽”等词，都是很形象的，让我过目成诵。女英雄柯湘那指挥若定的英姿，曾让我崇尚不已；《智取威虎山》上少剑波唱的“朔风吹，林涛吼，峡谷震荡，望飞雪满天舞，巍巍青山披银装，好一派北国风景，山河壮丽万千气象，怎容忍虎去狼来再受创伤”等等，这些唱段，对我的语言表达、词汇积累都发生很大作用。

我心目中的偶象就是少剑波、郭建光、柯湘这些英雄人物。可以说我是在革命英雄主义的熏陶下发展起来的，我那时最崇敬的人物就是柯湘，那齐耳的短发，扎着皮带的身姿，另有那伸出去的兰花指都让我羡慕不已。　　这一时期父亲还给我找了不少郭沫若的书，有剧本《棠棣之花》、《蔡文姬》、《卧薪尝胆》等。我看的懵懵懂懂，半懂不懂的。

我只记得《卧薪尝胆》里的范蠡比文种智慧，范蠡早早逃离，文种却被越王勾践赐死。什么“飞鸟尽，良弓藏，狡兔死，走狗烹”，都记着了。

那时我念书险些到了痴迷的田地。找到一本书不容易，好书更不易，我就抓住什么看什么。没有书的时候，甚至连老工人忆苦思甜的回忆录都看。

母亲不识字，但对于我的看书，她从不阻挡。她把家务活基本上全包了，腾出时间让我看书。但我也有太太过的时候。有一次，母亲做好了饭，着急要去水磨上磨面。

她一等二等不见我回来，赶到学校去找，原来人都走光了，我还爬在那里看一本通俗本《三国演义》。什么“张郃中计”，“木牛流马”，“六出祁山”、“七擒孟获”等，十分有趣，我看得放不下手。母亲十分生气，回抵家，她顺手把我的书扔到窑顶的楼板上，厥后怎么也找不着了。

小学五年级时，有一天爹进城回来，给我买了两本书，一本是形貌抗美援朝时志愿军守卫钢铁运输线的故事，书名《鏖战无名川》，另一本就是儿童作品《闪闪的红星》，作者李心田。我看得津津有味。

尤其是《闪闪的红星》，儿童的语言，儿童的心理，很是精彩。内容是反映红军子女潘冬子寻找父亲的感人故事，情节曲折感人，富有人情味，比那些盛行的“高、大、全”式的书很多多少了，这部书厥后拍成影戏，影响很广，教育了一代人。但我以为影戏和小说相比，就逊色多了。我在帮母亲烧火做饭时看书，走在放学路上看，睡在被窝里看，爬在床上看。

险些到了痴迷的田地。最初是看连环画，即小人书。那时的孩子最大的享受就是看小人书，孩子们中间流传的是《鸡毛信》、《两个小八路》、《小兵张嘎》等，我还记得《鸡毛信》上的海娃自己责备自己的话：海娃呀，海娃，你是怎么搞的？鸡毛信送不到怎么办？”时间长了，这些书基础不能满足我的需要。我就随处搜集，从姨家表哥那里找来已往的学生课本，上面有《小英雄雨来》、《黄道婆的故事》、《詹天佑》，另有赵树理的《李有才板话》、《小二黑完婚》，这都是我现在的课本上没有的工具，我津津有味地读了一遍又一遍，有的词句都背下来了；另有表哥的地理课本也很有意思，我从这上面知道了地球上的五带，五大洲，四大洋，另有麦哲伦航海等等故事，眼界开阔了许多。

初中二年级时候，教育上“复辟回潮”，出书社出书了一套鲁迅的作品，父亲就给我买了一套，有《鲁迅的故事》，有《且介亭杂文集》、《故事新编》、《野草》、《呐喊》、《彷徨》等，约莫十几本的吧，没事时候我就拿起这些书重复读，有的意思能懂，多数是半读不懂，只以为字词很别致。一段时间以来，学生中突然流传许多连环画，有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等，一套都是十多本，在同学中流传，大家争相抢看，谁抢得手谁先看。

有一次，我和几个女生获得一本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的小人书，但有人说这是“黄书”。为了制止别人瞥见，我们几个女生就逃学，钻到学校背后一孔草窑里看完这本书，出来时每小我私家的头上、身上都沾满了麦秸。有同学起诉，老师让我们站到课堂上，站了一节课，还把书没收了。

上课时，我经常爬在课桌下面看书，有时入迷了，老师走到跟前也不知晓。为此，我被老师抓去了不少书。有一次，我好不容易从同学手中抢来了一本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，还是竖排版，看起来很费劲的。上课了，我又爬在课桌下面看，保尔和冬妮亚那一截，没注意，老师上前一把夺已往，说：“上课禁绝看课外书！”就把书拿走了。

下课后，我鼓了好大勇气，去老师房中要书，但他就是不给。我急的不知怎么办，一连愁了几天，厥后老师把书还了，还说：“给吧，我看完了，以后有什么好书让我也看看。” 饥馑年月，物质奇缺，精神食粮也是少得可怜。

优秀书籍早已被剿尽杀绝。那时能找到的书有除了《苦菜花》和《林海雪原》外，另有《野火东风斗古城》、《红岩》、《红日》、《红旗谱》，另有《战斗的青春》、《猛火金钢》、《平原枪声》、《新后代英雄传》等。

我看这些书，泉源主要是城里的表姐，表姐正在上高中，她总能找下书；另有本村大队长的女儿荣粉，也不知道她从那里找来的书，假期上地干活时，她就给女伴们讲故事，把大家都吸引到她身边。她讲过的有知青小说《征途》，另有《晋阳秋》等，都是我没有看过的。

另有民兵排长小根子，他不知从那里弄那么多的书。因为父亲也爱看书，小根子就把看过的书给父亲拿来。有一次小根子拿来一本《金陵春梦》，父亲说这是一本禁书，只让我在家里偷偷看。贾平凹在小说《带灯》序里说过一句话：许多人的不乐成是因为‘有牙的时候没锅盔，有锅盔的时候没有牙’。

是啊，青春幼年时，精神旺盛，求知欲强烈，却没有好书可读。现在家里随处堆满了书，种种好书应有尽有，我却没有精神、没有心情，更没有欲望去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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